第3章 父女

“她一直这样吗？”看着亚茹的背影，刘小芳喃喃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？怎么了？”罗冈看着孩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，没事。我只是觉得，妈妈她总是一个人……”她说完这句，不再继续，脑海里却回忆起之前到刘家看舅舅、看自己、给自己治腿，亚茹妈妈似乎总是那么雷厉风行、特立独行，她不像慧芳妈妈，遇到什么事情身边总有一堆亲人邻居的帮衬着，当然慧芳妈妈也是为人热情，一直积极融入群体，用姥姥话说，就是“吃太平洋河水长大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小芳，你知道吗？你妈妈的心里啊，一直都很苦！是爸爸不好，让你们分开……”罗冈想了想，又摸了摸孩子的头，“当年包裹你的蓝花小被，还记得不？就是你妈妈亲手做的，还有罗丹这个名字，也是她取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，这个田莉阿姨说过！好像是……法国的一个雕塑家！我很喜欢这个名字，慧芳妈妈也提过，要让小姨带着我去改名，可我想再等等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做得对！我明白，你两个妈妈都想，也想多陪陪亚茹妈妈，是不是？”罗冈看向小芳，心里也在想着，以后会不会真的有一家团圆的时候？他感觉不会遥远了！对，要有信心！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了小芳，今晚想吃点什么？”终于看不到亚茹的身影了，罗冈把孩子邀请到旁边椅子前，随即紧着忙着拿出学院发的腊肉、黄桃罐头、麻糖，还有一盒麦乳精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什么都不想吃，也想回去了，”孩子老实交待着，“您送我回去是吗？本来跟姥姥妈妈说了要过来一趟，可太晚他们会惦记，要不，一起去姥姥那边吃吧，今天她要包饺子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妈又要包饺子啦？”罗冈听到这里，虽然遗憾嘴角还是露出了笑意，“那好，走，我用单车载你回去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刘小芳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了，这个你拿着，”罗冈挠了挠头，从书桌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本书，“时间有限，很多东西我们今天都没来得及告诉你，不过你应该听说过这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银、杏、树、下……”刘小芳一字一字地念着，随即反映过来，“这就是前几年，小姨很喜欢的那本书？我好像听过，小姨可喜欢了，每次看都会看哭，跟她借，她也不借给我。里面那个叫小小的孩子，就是我，对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！既然小姨不给你看，这本就送你喽！”罗冈给孩子塞进书包，随即认真道，“小芳，你能理解今天我说的吗？我不求你，今天就原谅我，希望你给自己一些时间，更理解我和你妈妈！你十五岁了，是大孩子了，对不对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，那我再回去想想……”刘小芳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，随即跟着罗冈回去了。中午饭桌上姥姥和小姨提到关于罗叔叔和两位妈妈的事情，她不小心听到，有点吃不下饭，这才下午过来，听完前因后果，还真有点饥肠辘辘了！

        刘家大院。

        看到罗冈带着小芳回来，门口等着的刘大妈松了口气，随即邀请他一起吃饺子。小芳吃完就去邻屋照顾慧芳了，罗冈留下陪着刘大妈和刘燕继续吃。他借机提到，关于亚茹说的给慧芳治疗腿的事情，并提出可以担负医药费并在医院照顾慧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妈，就让我出这钱吧！最近院里绩效改革，我们这些老教师，都分了一笔不少的津贴，再加上我这几年写了不少文章……”罗冈真诚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怎么好意思啊！她罗老师，你们为慧芳做的已经够多了。而且听王大夫那意思，这钱医院就能出，走什么绿色通道还是黄色通道的……别惦记这边了！我是觉着……”刘大妈语气有些发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得了妈！还让不让罗老师好好吃顿饺子了？事儿不事儿啊？”刘燕在一旁拿筷子夹碎了几个饺子皮，把碗推到一边，随即毫无忌讳地看向罗冈道，

        “罗老师，我也就直说了吧！我姐说了，以后不让你再管她的事情了，上次你给学校打的结婚申请，也是我姐让我去找人给打回去的！我现在知道了，你心不在我姐这儿，还是在小芳她亲妈那儿！我们刘家人啊，没什么别的优点，就是识趣！我们对小芳好，是拿她当自己家亲孩子，过去是，现在是，一直都是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也是慧芳的意思吗，大妈！”罗冈看向越发黢黑着脸的刘大妈，怪不得学院综合处说没收到什么申请，今天过来，慧芳也借口身体不适不肯见自己。对于刘慧芳，他是从心底感到钦佩、敬重，可也确实想不到其他回报的方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，慧芳说了，你们两口子这十几年风风雨雨也不容易，谁家丢了孩子不是心肝肺丢了一般呀。我们也是通情理的人，罗老师，你也别有什么负担。你们都是文化人儿，好好替我们给小芳拉扯出息了，我到时候进了黄土也能瞑目……”说到这里，刘大妈抹了把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妈！干嘛说这些？”小芳推着轮椅上的刘慧芳推门而入，随即看向罗冈，“不好意思，刚才有些不舒服，罗老师，我妈和燕子要说的，也是我想说的，现在我情况已经好多了，大姐还要免费给我治腿，小芳也一直在我身边陪着呢，我还有啥不知足的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刘小芳看着罗冈一眼，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，慧芳的手术恢复也很需要人！这样，别的先不说，让我和你们一起跑入院手续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！这样我心里，总会好受些！”罗冈道，随即补充，“这样小芳也能腾出更多时间学习，慧芳，你就不用再客气了，好吗？我跟亚茹也都说好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刘慧芳勉强点了点头，随即看向小芳：“芳啊，时间不早了，送你爸回去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刘小芳把罗冈送到门口，一路无言，终于在门口大树下说了一句：“其实我知道妈妈心里想什么，她不想你照顾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？有什么秘密，你想跟我说？”罗冈搬出车子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几天……我看妈妈一直看着一张照片想事情，那是我、东东、妈妈和沪生爸爸的合照……但她不跟姥姥说，因为姥姥不喜欢沪生爸爸，我也不喜欢，沪生爸爸最近过来，都是把东西放到这棵大树下，姥姥不让收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罗冈听到这里，长叹一声，陷入沉思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家小楼。

        王亚茹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八点。

        最近沪生用功了，申请了一个课题要发表，索性住单位宿舍。东东也已跟着竹心出国，家里冷清了好多，通常只有王父一个人在。王亚茹全身心投入慧芳的手术方案，提过为王父请一个保姆伺候日常起居，却被王父一句话“是不是觉得爸爸一点用都没有了？”给无情拒绝。遂就算再忙也保持按天回家的节奏，她不想老人家一个人孤孤单单，老无所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亚茹，这么晚回来，这是去了哪里？”王子涛拄着拐杖走上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，爸爸，有点事情回来晚了。”王亚茹把包放下，坐到桌前，桌上还热着王父煮的牛奶燕麦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亚茹，你哭过了？”王父眼尖地看出来女儿有些眼睛红肿，随即想到什么似的，问到，“是去见了罗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事，爸爸，可能是最近熬夜多了”王亚茹舀了一勺燕麦粥，抬起头道，“我是去见他了，慧芳的手术方案出来，近期要办理入院，我觉得有必要跟他说一声，慧芳现在离不开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，大家多帮衬着，是好事情……沪生知道了吗？”王子涛反应道，“我怎么感觉他最近也神神秘秘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我就不得而知了，对了爸爸，今天过去，丹丹也在，我也跟孩子说了，将来就算慧芳的腿好了，她选择去哪边，我都支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为自己的未来想过吗？你和罗冈，还有没有可能……”王子涛问到这里，小心翼翼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爸爸，我吃饱了，先上楼休息，您也早歇着。”王亚茹撂下这些话就收拾东西进厨房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子涛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，摇了摇头，他当然知道女儿一直在忙慧芳的手术方案，都瘦了不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可能需要找罗冈谈谈了！”王父暗暗想着。亚茹不能再这样下去，她的前半生已经够苦了！他当然明白慧芳对家里的恩情，可女儿的终身大事也一直是为父心里的一颗刺啊！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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