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宝像草6
杨窈窈考完中考的那天，没有回家吃晚餐，说和朋友在外面聚会。
夫妻俩没有反对，照往常在家煮好饭，又去食堂打上几个菜，本来姚清越想出门庆祝一番，毕竟两人的育孩事业又取得了不凡的阶段性胜利。
但丈夫觉得没有必要，杨磬折看妻子欢呼，垂眼道“姚老师，你这想法是不是有些偏差，怎么现在一心期待终点了？”
姚清越知道丈夫在揶揄自己，也不恼，只是仰靠在沙发上。
想了想说，“窈窈小时候，我确实是享受每一天和她在一起的生活，但是自从她上初中后，就有点，我，唉，你懂的吧？”挺起上身，望向杨磬折。
看丈夫走到自己身旁坐下，又道，“接下来的三年，可更是道阻且艰。”叹口气，压低声音，“有些希望窈窈快点成年，离开家了。”
说到“阻”时，头往杨磬折肩膀上重重一放，听到自己说的话，姚清越有些自责，但自己的内心想法便是这样，她觉得有些失落，身体也觉疲累。
杨磬折放平肩膀，理解妻子，想安慰她，温着声音道，“你做得很好，一直都做得很好，你一直都是很棒的妈妈。”
轻轻吹吹妻子的头发，“只是物体接触尚有摩擦，何况是一个中老年妇女和一个青少年。”逗完妻子，屁股弹开沙发，起身快步去厨房，“我去拿餐盒。”
姚清越在后头作势要打杨磬折，但其实只是挥了挥手臂，就笑着去门口换鞋子。
接过餐盒，趁丈夫低头穿鞋，揪了揪他的头发，又揪了揪他的耳朵，才道，“消气了。”
杨磬折“哈哈”爽朗地笑出声，又将餐盒拿回手里，关上门，和妻子一起下楼。
这老旧的教师公寓，被时光冲刷得有些败落凄凉，许多住客都陆续搬离，虽偶有一两学生家长会短暂租住，但三栋楼的住客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户，幸在学校的后勤部门一直很负责，承包的物业也常常检修，水、电、灯光都很少出问题。
姚清越和杨磬折都很喜欢这老旧的公寓楼，姚清越喜欢被三栋楼环绕在中间的几棵大树，参天蔽日，像是能将每家每户都笼罩着，冬天虽不暖和，但夏天可真是凉爽。
至于杨磬折，他纯粹是喜欢公寓的老和旧，这能彰显出他的“君子固穷”。
学校食堂人很多，昌黎中学没有作为中考的考场，因此初一初二的学生没有受到干扰，今天照常上学。
碰到几个学生，笑着问好，两人打招呼回应，总算排到了打菜窗口。
“杨老师、姚老师来啦！”食堂的工作人员抬眼一看，老熟人，接过餐盒，照例每个菜都打了一些，期间还很注意将不同的菜干干净净地放进餐盒里不同的方格。
姚清越双手接回餐盒，“谢谢你啊，芳芳姐！”
被叫芳芳姐的工作人员，摆摆手，在刷卡机上按了个数字，杨磬折拿出餐卡，贴上去。
“走啦，再见啊！”姚清越将餐盒递给杨磬折，回头道。
“哎，再见。”
吃过饭，两人将厨房收拾好，就一起如往常般，慢步到学校操场走了几圈。
回家上楼梯时，姚清越有些吃力，三十年第一次，杨磬折搀扶着她，两人一起上楼，“以前觉得五楼也没什么，现在看真高啊！”姚清越感叹。
“不是楼高了，是我们年纪大了”杨磬折用手搀着妻子胳膊，稍稍退后让妻子可以将半边身子倚靠自己。
姚清越笑，“也是，明年我都要退休啦。”
回到家，姚清越打开电视看剧，杨磬折陪着看了一会，觉得没什么意思，就回房间出试卷了。
听着电视里帅气男主的告白，姚清越看看时钟，九点半，觉得时间差不多了，关上电视就去房间唤丈夫。
担心女儿晚上一个人回家害怕，她小时候总说院里几颗大树的树影像鬼，于是，夫妻俩每天都会去公寓铁门外等女儿晚自习结束，接她回家。
“走啦。”推开门，伸进半边身子。
“哦，好。”杨磬折取下眼镜，起身往房外走，走了几步，想起来，“今天窈窈不用晚自习啊。”但还是继续着从房间出来的动作，和妻子一起回客厅。
“哦！是哦！”姚清越拍拍额头，今天中考，不用晚自习。
“不过这么晚了，窈窈怎么还没回来呢？”姚清越坐在沙发上，“我都忘记她出门了。”有些懊恼地摇摇头。
杨磬折去门边置物架拿来妻子的包，“我也忘了，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吧。”
家里只有两部手机，一部属于姚清越，一部属于杨窈窈，至于杨磬折，和人联系都是写信，有时也会借用姚清越手机。
姚清越从包里掏出手机，翻开通讯录，第一行就是“啊，我的宝贝”，拨通了这个头像是小猪猪的电话，好一会儿，才被接起。
“喂！”电话的那头有些喧闹，姚清越没仔细听，只是问道，“窈窈啊，聚会什么时候结束？需要爸爸妈妈来接你吗？现在九点多，马上要十点了，妈妈担心”杨磬折在旁边拍了拍妻子手，示意妻子注意语气，不要情绪激动。
“知道了，不用你们接，我等会就回来了。”杨窈窈有些不耐烦，也不等姚清越回话，就挂了电话。
听见姚清越长呼一口气，杨磬折挨近妻子，用头蹭蹭她的肩颈。
姚清越避开丈夫，说道，“我知道，我们和孩子的距离会越来越远。”起身朝厕所走去，“我也努力了，做到在远处守望。”言罢关上厕所门，打开水流，没一会门里传来洗漱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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